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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急行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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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急行軍

◎不小心和指揮使打起來了◎

草原上初秋夜晚並不算冷, 但風很大,刮得營帳嘩嘩作響。

大營門口,指揮使賀雲琛點兵完畢, 親率兩千騎兵,攜一日的口糧, 輕裝前行, 先去與邊境線上的巡防兵匯合,追蹤北戎人的蹤跡。

後續的步兵抓緊時間整理行囊, 再休息一下,天亮就出發。

這一晚上最忙最累的就是火頭營了, 不光要準備七千將士五天的口糧, 還要給即將出擊的將士準備一頓早飯。

人手不夠,留守軍營的另一個姓林的指揮同知帶了一百留守的士兵來火頭營幫忙, 兩百多個人忙得不可開交, 但再多來點人也沒用了, 因為鍋不夠。

也幸好鐘叔等人經驗豐富, 下午時候就開始準備了, 雖然時間緊, 任務重,但也並不是不能完成。

小廚房忙著蒸饅頭, 這些都是給武將們吃的, 高達五層的大蒸籠, 一次就能蒸上百個饅頭,五口竈同時開火, 一輪下來出鍋七八百個饅頭不在話下。

打雜的人瘋狂地切著鹹菜, 到時候塞到饅頭裏夾著吃。

大廚房裏一半鍋拿來貼餅子, 另一半鍋則開始煮粟米。

這種時候自然也顧不得味道如何了, 麥粉兌水攪拌均勻便可以扯成餅子往鍋裏貼,能熟就行,大火烘烤下,餅子片刻間就熟了,很快就裝滿了一簸箕一簸箕的大餅。

廚房外面架起了許多竹架子,煮熟的粟米舀到簸箕裏,晾幹水分就端到架子上擺著,架子下面用陶盆裝著燒紅的木炭,開始烘烤粟米。

隨著一陣陣熱氣升騰而起,粟米的水分迅速蒸發,逐漸變得幹燥。

江婷抓了一把粟米飯放進嘴裏嚼了下,有些驚喜道:“我發現這個濕度正好,不至於發黴,也不至於太幹,你們嘗嘗,不用泡水直接嚼著就能吃。”

周東和肖丞趕緊試了試,一邊砸吧嘴一邊點頭,“確實如此。”

江婷靈機一動,道:“我還有個主意。”

兩人都看向她,“什麽主意?”

江婷:“直接做成炒米如何,比水煮來得快,剛好還有幾個空著的平底鍋,利用起來?”

周東聞言大叫一聲,“對啊!我們怎麽事先沒想到啊!江廷,還是你的腦子好使。”

幾個人去把擺攤賣吃食的竈也生上火,放上巨大的平底鍋,將粟米倒上去,直接開炒。

炒粟米和水煮粟米各有各的優點。

炒的粟米更香,做著也更省事兒,適合泡水吃,但幹吃太硬。

水煮的粟米被烘烤得半幹後,能直接抓著吃,不用泡水也行,適合急行軍和埋伏的時候,但做起來相對麻煩一些,需要經過烘烤這一步。

最後鐘叔拍板決定炒粟米多做點,水煮粟米搭配著吃。

火頭營的竈燒了一夜不熄,每個火頭軍都累得渾身癱軟,頭腦恍惚,走路打竄竄,胳膊軟得像面條,饒是如此也不敢停下來歇息一刻。

就連江婷這種身體素質異於常人的,都感覺有點乏累了。

她叉腰站著,拿濕帕子擦了擦汗。

這大廚房裏已經熱得不行了,火頭軍們都脫了上衣甩開膀子開幹,每個人脖子上都搭著一條濕帕子,隨時擦拭淌落的汗水。

只有江婷只脫了外衣,穿著一件裏衣,在人群裏倒顯得很突出。

“江廷,你不熱啊?脫了啊,哎喲我去,我臉上這汗都成小水溝了。”謝寧擦了擦汗,端起一碗鹽開水咕嚕咕嚕喝了下去。

江婷苦笑,“我身子不好,脫光吹了夜風要寒氣入體的。”

謝寧懷疑地看著她,“你身子不好?”

他怎麽這麽不信呢,一口氣能挑五缸水的江廷會身子不好?

江婷煞有介事道:“是啊,你瞅我這腰,我這胳膊,是不是比你們細一圈,其實我從小就窮得吃不起飯……”

秦玦則是笑了笑,沒說話,他是見識過江婷的身手的,雖然疑惑江婷為什麽會來火頭營,但他不是多管閑事的人,是以只當做毫不知情的樣子。

幾個人歇了一下喝了鹽開水,便又去查看鍋裏的情況了。

何敬正單腿站著,拐杖夾在腋下,拿著竹漏勺從鍋裏撈煮熟的粟米,不知是站得太久腳抽筋了還是腦子恍惚了,他身子一晃,手一松竹漏勺掉進了鍋裏,雙手撐住竈臺喘著粗氣。

江婷趕緊走了過去,一把攙住他胳膊,“來,我來,你先去坐著歇下。”

何敬掙脫開她的手,有些執拗道:“不用管我,我沒事。”

這次隨軍出征的火頭軍都是身體健全又年輕力壯的,留守的火頭軍是年老、新來的,或是身體不行的。

顯然何敬是留守的。

對於一個曾經多次上過戰場並立下戰功的人來說,他現在的情緒是覆雜又難以言喻,他只知道,自己就算不能上陣殺敵了,也要盡力為將士們做點什麽。

江婷皺眉道:“你臉色很難看。”

何敬搖了搖頭,喘了口氣,“我說了沒事。”

他擡頭看著外面,喃喃道:“天要亮了。”

江婷只得去端了一碗鹽開水來給,“給,喝點。”

何敬沒拒絕,他捧著碗,突然道:“此去要小心。”

他深知北戎人的陰險和狡猾,他的腿當初就是中了北戎人的陷阱,為了保命不得不自斷的。

別看火頭營是後勤人員不用上戰場,但其實每次出征,火頭軍也死得不少,因為他們沒有武器,又帶著太多東西,一旦遭到埋伏,或是遇見敵方來火燒糧草,火頭軍是很難抵抗的。

謝寧端著一個大盆子路過,聞言湊過來咧嘴笑道:“哎喲真稀奇,你這據鋸嘴葫蘆還會關心人呢。”

何敬臉色一黑,瞪了謝寧一眼。

江婷笑了笑,真心實意道:“謝謝你,何敬哥。”

終於,忙活了一個通宵後,在晨光破曉時,所有的幹糧終於備齊了。

裝著餅子和粟米飯的簸箕壘得跟小山一樣,整個火頭營都散發了濃郁的麥香,火頭軍們熄滅竈膛裏的火,將大鍋取下來晾涼,把一些吃食和大醬搬上牛車。

除了幹糧之外,他們還要帶上炊具,是因為在安全的情況下,也是需要生火做飯的,讓將士們喝上一碗熱湯,能極大地緩解他們行軍途中的疲勞和心理壓力。

肖丞是賀雲琛留下來對接火頭營的親兵,他身著一身黑色鎧甲,腰跨大刀,帶著不同於往日的淩厲和肅殺之氣,領著幾個小兵捧著頭盔走了進來,沈聲道:“幹糧和早食可備好了?”

火頭軍們齊刷刷回道:“備好了!”

肖丞點點頭,跟手下人說了什麽,那些人便去安排各個大營的將士來領幹糧了。

“都累壞了吧?”肖丞看著累得在地上橫七豎八躺著或者坐著的火頭軍,露出一抹笑來,“但是你們只有半個時辰收拾時間,半個時辰後就隨軍出發。”

火頭軍們猶如垂死病中驚坐起,紛紛從地上爬起來,慘叫著奔向自己的營帳收拾東西。

江婷幾人也不例外,火速地打了水把身上簡單擦洗一下,換上幹凈衣服,找個包袱裝上一些生活用品,如碗、筷子、刀、帕子,火折子,一些常備的藥丸,紗布之類的,再帶上一些厚衣服,因為草原上的晝夜溫差較大,晚上睡覺能把人凍醒。

他們這次是急行軍而不是遷營,肯定是沒有營帳住的。

江婷把她的那張弓給了秦玦,自己則帶上從軍路上就帶在身上的短刀,最後再把水囊灌滿就行了。

整理完畢後,江婷背著包袱走出營帳,就被外面的場景震驚住了。

只見火頭營外人山人海,將士們排著好多條長隊,留守的火頭軍和留守的士兵在給他們發幹糧。

每個士兵可以領到十五塊餅子、兩鬥炒粟米,一鬥煮粟米,用各自帶來的布包起來,隨身攜帶,加起來有十來斤重。

除此之外還可以現場打到一碗糙米粥,一塊餅子,半勺大醬,作為今天的早食。

武將們則是站在小廚房外面,吃著饅頭配鹹菜,喝著粟米粥。

肖丞與林同知、鄭同知和兩個指揮僉事待在一起,幾個人低聲商量著什麽。

整個場面都有條不紊,忙中有序,將士們雖多,卻不吵鬧,排隊打了飯就安靜吃著,就算是剛入營的新兵,也在三個月的操練期內學會了什麽叫軍營規矩。

“快來吃飯。”不遠處,周東左手糙米粥,右手鹹菜饅頭,對著她招呼著。

江婷幾人走過去,留守的火頭軍們給他們幾個打了滿滿一碗粥。

“東哥,這次你也去嗎?”

周東呼嚕呼嚕喝了一大口粥,挑眉,“哥當然去啊,別看哥平時沒啥事幹,每次上戰場我都要去的。”

他看了江婷幾人,壞笑著:“怕了吧,怕就跟在哥後面。”

肖丞走過來道:“你別嚇唬他們,這次沒往常危險,根據斥候傳回來的消息,搶糧草的北戎人只有一支一千來人的隊伍。”

謝寧從碗裏擡起頭道:“那為何我們要出七千將士啊?”

肖丞薅了一把他的頭:“小孩子別問那麽多。”

周東大咧咧道:“這又不是什麽不能說的,我們這不是怕北戎有埋伏嘛,但是那批糧草又不可能不追回來,那就只能做足迎敵的準備了。”

謝寧點點頭,“我們還有幾千巡防軍在呢,打贏這些北戎人是肯定的!”

江婷低頭喝著粥,在腦子裏把原著中這一段情節扒拉出來理了一下,放下心來。

簡單說原著是一本以男主趙輕鴻升職為主線的龍傲天小說,而這次出征便是給趙輕鴻嶄露頭角的一個副本,中途雖有波折,但結局自然是大獲全勝的。

她腦子裏的原著並非全文,更像是一本小說大綱,她只能看見某件事發生的結果,具體的經過卻是不得而知的。

半個時辰很快過去了,吃飽喝足的將士們背著行囊拿著武器整裝待發。

林同知站在前面高聲做著戰前動員,將士們表情嚴肅,熱血沸騰。

神箭營的弓箭手背著弓箭和箭筒,步兵們持著長.槍,盾牌手背著大盾牌,軍醫們背著藥箱,而留守在大營的則是攻城兵,弓弩兵等,以及一些實力靠後的新兵們,騎兵和巡防兵已經先一步出發了。

與威風凜凜器宇軒昂的其他將士不同的就是火頭營了。

他們背著大鐵鍋,提著水桶,桶裏裝著菜刀鍋鏟什麽的,還趕著牛車,牛車上裝著糧食和一些肉幹、大醬、鹹菜,以及武將們吃的饅頭。

總之瞧著不像是出征的,倒像是去趕集。

一些第一次出征的新兵見了他們,忍不住發出嗤笑聲來,年長的火頭軍們已經習以為常,年紀小點的如謝寧等人則有些難堪地躲著牛後面。

周東淡淡道:“躲什麽呢,給我擡頭挺胸站出來,要是沒有我們,他們連飯都吃不上呢。”

謝寧眨巴眨巴眼睛,深以為然,挺了挺胸,哼道:“對,敢瞧不起我們,就不給他們的湯裏放鹽。”

另一個火頭軍逗他道:“若是遇上敵軍,就把這大鐵鍋頂在頭上,任憑對方是射箭還是長.槍,都傷不了你。”

周東道:“對,比盾牌還好使。”

一群火頭軍哈哈大笑起來。

林同知訓話完畢,大軍就開拔了。

從賀家軍營出發,往東北方向走就是大郢如今最北方的城池邊城,神威大將軍和封疆大吏駐守在此,邊城裏有兩萬駐軍。

丹陽大營的糧草是在過了邊城不久後就被假扮成賀家軍的北戎人劫走的,不知道這些北戎人為何選擇賀家軍作為偽裝對象,興許單純是因為賀家祖上和北戎王帳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趁此機會把賀雲琛拖下水惡心一番。

這下不管糧草被劫的地方屬不屬於賀家軍巡防的範圍,賀雲琛都脫不了幹系了。

領兵的兩個指揮僉事坐在高頭大馬上,走在最前面,舉著大郢和賀家軍旗幟的士兵緊隨其後,旗幟迎風招展,晨曦在一片露水中探出頭,映照在旗幟上,金光閃閃。

千戶百戶總旗小旗們皆處於自己該在的位置,統禦著整個隊伍。

火頭軍則是走在隊伍中段,前面是盾牌手,後面是騎兵,他們被護在中間。

此去至少有上百裏地,急行軍的話也要走個兩三天,最初的時候趁著將士們體力好,指揮僉事下令全速前行,所有的士兵都小跑了起來,就像平時操練那樣。

火頭營的人就苦了,跑了沒一會兒就喘得像狗一樣,雖然他們平日裏幹的活兒不少,體力也不錯,但是沒有訓練過跑步啊!

鐵鍋的直徑快趕上大半個人了,重達到幾十斤,跑起來簡直要命。

周東等年長的火頭軍已經十分有經驗了,跑了一段路後就把鍋取下來,扔到牛車上。

軍營的牛那也是牛中牛,不是一般的牛能比的,個個身強體壯,個頭高大,像一座小山一樣,每三天一次的采買已經讓他們訓練出了非同一般的行走力,鐵鍋丟上去對他們一點影響沒有,火頭軍們撒開丫子跑還追不上牛車。

一行人就這麽急速行軍,跑跑停停了一個時辰左右,已經趕了接近二十裏路了。

“謝寧哥,你怎麽樣?”江婷眼看謝寧腳下一絆差點摔個狗啃屎,連忙伸手拽住了他。

謝寧累得張著嘴巴大口喘氣,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擺著手。

他嗓子好疼,一股血腥味,說話都說不出來,胸口喘氣時跟拉風箱一樣。

他是這些人裏體力最差的,畢竟他沒有經過新兵操練期就來了火頭營了,也沒有出征的經驗,像秦玦這種老兵,就知道怎麽控制自己的呼吸和跑步姿勢。

“來,我拉著你跑。”江婷抓住謝寧的手腕,謝寧驚恐地發現江婷的力氣真的好大,他內心裏發出“啊啊啊”的尖叫聲,被江婷拉著完全停不下來。

又跑了一刻鐘後,指揮僉事終於大發善心,讓他們停下來休息整頓下。

將士們發出一陣唏噓聲,三三兩兩地坐下或是躺下,拿出水囊來灌水,但也不敢喝得太急,只小喝兩口潤潤嗓子。

“小子,沒事兒吧?”周東走過來,見謝寧已經一臉慘白,靠在江婷肩膀上翻白眼了。

江婷摟著謝寧道:“東哥,謝寧哥體力跟不上了,而且他不能曬太多太陽。”

周東抓抓頭發,指著一架裝的東西相對較少的牛車道:“把他丟那車上去。”

兩人把謝寧扶到牛車上坐下,又給他把帷帽戴上。

“謝寧哥,來,喝點水。”江婷把水囊打開遞給他。

謝寧喝了兩口後,有氣無力道:“江廷,我是不是特沒用啊?”

江婷道:“說什麽呢,你只是不經常鍛煉,那些將士們是新兵的時候,說不定還不如你呢。”

謝寧感動萬分,但因為太累了,忍不住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歇了一刻鐘,隊伍又繼續前行,太陽逐漸升高,氣溫也上升了,草原上風和日麗的,他們路過一條小河,河水清澈見底,在陽光的映照下波光粼粼。

指揮僉事便下令中午在此修整做飯。

將士們如蒙大赦,餵馬的餵馬,打水的打水,餓了的就掏出幹糧就水吃,享受這難得的休息時間。

火頭營迅速撿了些幹草來,在地上挖一個坑,旁邊留出出氣的口,把鍋架在上面,幹草點燃塞洞裏,開始燒水。

幹草火大,但燒得快,火頭軍們把附近的草皮都扒拉完了才薅到了一堆幹草回來。

火頭軍們慶幸他們已經提前把粟米弄熟了,否則猴年馬月才能湊齊足夠煮飯的幹草。

水很快燒開,往鍋裏放已經炒熟的粟米,再放點鹽巴,將肉幹撕碎丟進去,放一些野菜開煮。

也別管味道如何,賣相如何,能喝上熱湯,那也是武將們的待遇,普通士兵中午這頓是輪不上的。

粟米肉幹野菜粥完成後,火頭軍們便把鍋擡去給武將們打飯,再把饅頭和鹹菜也擡過去。

江婷等人坐在草地上,摸出大餅來啃,他們比其他將士好點,還能吃上一點鹹菜,嘴裏有鹹味,可比幹啃大餅好多了。

這下輪到其他將士們羨慕火頭軍了。

火頭軍們洋洋得意地嘴裏叼著鹹菜,當著將士們的面嚼得嘎嘣響,惹來對方狠狠鄙視的眼神。

吃罷飯大家抓緊時間歇息,火頭軍們昨晚忙了一晚上未睡,一躺下就打了呼嚕。

江婷也靠在牛車旁邊睡了會兒,秦玦坐在她旁邊,謝寧躺在牛車上呼呼大睡。

半個時辰後,隊伍開拔,先走了幾裏地後又開始急行軍跑起來,下午的時候人困馬乏,行進的速度慢了很多,但那些北戎人帶著糧草更走不快,他們必須要追上去接應騎兵。

見火頭軍們一個個面如土色,免得真累死人或是拖全隊人後腿,指揮僉事特許他們可以輪流坐在牛車上。

這可把其他將士嫉妒死了,火頭軍們高呼“謝謝大人!”,你爭我搶地爬上牛車。

“江廷,快來,這兒還能坐一個。”謝寧拍著自己旁邊的位置。

江婷笑了笑,“不用,我還成,讓秦玦去吧。”

她體力好,現在只覺得有點腿酸而已。

秦玦道:“我也不用,讓他們先上吧。”

謝寧晃著兩條腿,“啊,這風光真美,我們能去獵兔子嗎?”

秦玦道:“現在肯定不行,都叫我們嚇跑了,等會停下歇息的時候,我跑遠點去看看。”

謝寧激動道:“我也要去!”

待到傍晚的時候,隊伍停在一條大河邊上。

過了這條河再走三十裏地,就能到邊城了。

將士們脫了衣服跳進河裏洗著半冷不冷的涼水澡,馬和牛也被牽到河邊喝水。

秦玦和謝寧二人跟肖丞打了招呼後就去獵兔子了,神箭營也有好些人跟著去。

剩下的火頭軍們則開始挖坑和撿幹草生火煮湯,沿著河岸生長了不少小灌木,柴火倒是不缺。

肖丞騎在高頭大馬上,在遠處叫道:“這河裏魚好大好肥!”

周東擼起袖子來,“真的?來,我們去抓魚去!”

江婷聞言找一個將士借了把長·槍,提著槍跑過去,幾人離大部隊遠一些,找了處河段脫了鞋子挽起褲腳跳下去,在河裏站著不動,沒過多久,傻不楞登的胖魚就游了過來。

江婷雙目一凝,長槍一揚,一下捅了下去,水花四濺,瞬間將魚戳個對穿。

她摸出草繩來把魚給系起來丟上岸,又換了個地方繼續守株待魚。

周東則更加簡單粗暴,只見他弓著身子,貓著腰,兩手做出抓捕的姿勢懸在水面上,見到魚游過就唰地一下襲擊過去,雖然撲空的時候多,但也抓住了不少。

肖丞和幾個士兵也在一邊抓得不亦樂乎,慢慢地,加入抓魚的士兵越來越多,最後肖丞忍無可忍大吼一句:“他娘的!你們把我的魚嚇跑了!”

兩個領兵的指揮僉事也不攔著他們,只要不耽誤趕路時間,讓將士們放松一下也沒什麽,畢竟能這樣一起出來的機會不多。

再者就是這次的任務看著不難,最好的結果就是指揮使已經領著騎兵和巡防兵將那群北戎人截住了,那剩下這些士兵相當於出來游玩了一番。

天慢慢黑下來了,草原上燃著篝火,火頭軍們給將士們打著熱湯,每人一碗野菜湯,讓大家可以沾點鹹味,暖暖腸胃,再來一勺大醬,搭配大餅。

將士們將炒粟米倒進湯裏泡著吃,倒別有一番風味。

但吃著吃著,他們的表情逐漸凝固了,不自由主地嗅了嗅空氣中傳來的香味,最後齊刷刷把眼神投向了火頭營的方向。

“他們……在吃什麽?”

“烤魚,烤野兔……”

“啊——!那我們吃的這叫啥?!”

“憑什麽?為什麽?嗚嗚嗚,我也想吃……”

“該死的火頭軍,果然是一群陰險狡詐之人!”

士兵們饞得流口水,恨不得把手裏的碗砸了。

火頭營此次來了六十幾個人,今晚秦玦和謝寧以及神箭營的人共打到了八只兔子,江婷等人抓到了十幾條魚。

兔子和魚都在河邊先處理好,扒掉皮和魚鱗,挖掉內臟,用鹽和火頭營帶的一些佐料塗抹上,放在篝火上烤。

外皮在高溫的炙烤下很快滲出油脂來,變得金黃發亮,焦香撲鼻。

把草綁在一起當刷子,將油脂充分刷勻,再撒上一些調料,翻來翻去烤。

油脂味和調料在煙火的氤氳中完美融合,順著夜風直往人的鼻子裏鉆。

謝寧蹲在篝火旁邊,兢兢業業地翻烤著兔子,就為了能分到一個兔腿。

秦玦笑話他道:“誰打的兔子誰先挑哦。”

他把謝寧帶去獵兔子,謝寧的箭只射出去幾步遠就插在了地上,惹得神箭營的人哈哈大笑。

謝寧眉頭一皺,“烤兔子的人也有功勞啊!”

他看向江婷道:“你說是吧江廷?”

江婷信手用短刀切割著兔子肉,讓其裏面熟得更快,笑道:“是,等會啊,你吃最多。”

謝寧這才滿意,又專心致志地盯著火候去了。

烤好後,兩只兔子和五條魚給兩個指揮僉事和幾個千戶送去,剩下的就由火頭營和神箭營平分。

江婷先撕下一個兔子腿給謝寧,剩下的兔子和魚用刀手法利落地剔成小塊,分給其他火頭軍。

雖然每個人只分到了幾口肉,但它就是香啊!

香得人恨不得把骨頭都嚼碎咽下去。

這次跟著出征的只有趙輕鴻,孔瀟沒來,所以江婷也不打算去敘舊什麽的,拿著自己的那份肉坐在背風的地方慢慢品味著。

想起上次吃烤兔,還是在從軍路上,一轉眼就過去了三個多月了,江婷不禁有些感慨。

吃罷飯後,各自去河裏洗洗後,將士們便找了個地方躺下呼呼大睡。

每個大營都留出幾個人守夜,篝火燃燒,火星迸濺,枯枝被燒得劈裏啪啦的,氣溫也慢慢降下來。

江婷被分到了守上半夜,她裹著厚衣服坐著,思緒開始天南地北地亂竄,最後竄到了原著上來。

她不禁想,原著大綱裏只寫了趙輕鴻會在這次出征中嶄露頭角立下戰功,那就說明他們這支隊伍肯定是會遇見北戎人的。

也意味著,賀雲琛率領的騎兵沒有成功攔截住劫持糧草的北戎人,甚至可能遭到了對方的伏擊!這才讓大部隊趕上去有了與北戎人交手的機會。

但除此之外,還有另一種情況。

一瞬間,她思緒翻滾,前世的各種作戰經驗讓她不禁開始想,若是她是北戎人,她會怎麽做?

她明知道賀雲琛的威名,也知道賀家軍騎兵的驍勇善戰,她卻讓自己的手下跑去劫持了糧草就跑,那十成有八成會被賀雲琛追上。

追上之後呢?肯定是打起來。

北戎人打得過賀雲琛嗎?這可是在大郢境內,賀雲琛背後有邊城的兩萬駐軍還有後面跟來的五千賀家軍。

北戎人是頭鐵還是腦子不好使,就算是伏擊了賀雲琛,有什麽好處?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若她真是北戎首領,她就會趁著賀雲琛領著騎兵離開了軍營時,在半路上設伏,伏擊的就是沒有指揮使在、沒有騎兵在、沒有巡防兵在,只有五千步兵的——賀家軍!

只要賀家軍的大部隊損失慘重,賀家軍將會在短短幾個月內迎來第二次重創,自此幾年內都不會再是北戎人的頭號勁敵。

而賀家軍駐守的邊境線,也會被撕開口子,甚至威及邊城。

想到這裏,江婷霍然起身,眼神眺過遠處的一片黑暗,那在朦朧的月色下什麽也看不見的地方,像一張深淵巨口,下一瞬就能將他們全部吞噬進去。

是了,若真是她猜想的這樣,那趙輕鴻的立功之時,根本就不是支援騎兵的時候,而是——今晚!

江婷目光如炬,將短刀握在手裏,正準備去找指揮僉事說一下自己的想法,剛走幾步,突然一陣細微的動靜傳來。

她聽力極好,若是旁人,那肯定是不會發現這動靜的。

對方鬼鬼祟祟的,定不是自己人。

難道北戎人又混了進來準備半夜給他們下藥或是火燒糧草?

想到這裏,江婷不動聲色腳步不停,徑直往指揮僉事所在的方向走。

實則她全身註意力高度集中,快速地消失在了黑夜中,而後在一個牛車後面折返,悄然無息地往對方所在的地方摸索而去。

她前世是潛伏的好手,若是對方只是普通的斥候或是刺客,絕不會是她的對手的。

但當她越靠近方才發出聲響的地方時,越感到疑惑,太靜了,根本不像有人在的樣子。

以她的視力和聽力,對方沒那麽容易消失在她眼前,除非對方的實力在她……

“噌——”

幾乎是電光火石之間,江婷感覺有氣息逼近自己,對方殺意極強,她迅速擡起短刀抵擋,並反手攻向對方。

她只感覺短刀被什麽金屬的東西抵擋下來了,發出一陣刺耳的尖銳聲音。

江婷有些驚訝,明顯感覺到了對方的實力很強。

下一瞬對方伸手就向她襲來,江婷憑著周遭氣流的變化迅速做出反應,接下一招後反守為攻,直取對方命門。

顯然對方也不是吃素的,一下就扭開了脖子,兩個人在黑暗中你來我往鬥了幾個回合,雙方都吃驚於對方的身手,又急於取對方性命。

江婷只知道,這人實力這麽強,還不知道今晚北戎到底派的什麽人來,若都是這種高手,那他們豈不是完了?

絕對不能讓這人跑了。

她屏氣凝神,分出一縷思緒去觀察周圍,發現將士們都離得挺遠,而此處是牛車後面,除了幾頭牛,她竟然找不到就近的幫手。

正要開口叫人,對方的招式突然變得狠辣,江婷手上的短刃撞上他的護腕,竟然被內力生生震斷了!

她也不客氣了,方才還想抓個活口,這下再不下死手,死的就是她了!

兩個人又打了一番,江婷終於感覺對方原本平靜的呼吸變得有些沈重,這是力竭的表現。

她五指成爪,正準備找準機會全力一擊掐斷對方喉骨。

突然,旁邊見慣了大風大浪處事不驚的牛先生可能是被兩人弄煩了,驀地發出一聲高亢的“哞——”!

對方一頓,江婷也一頓。

馬上,守夜的人也註意到了這邊,打著火把往走來了,“什麽人!?”

火光一晃,江婷突然看清了來人的樣子,一身夜行衣,臉上蒙著一塊黑布,露出兩只明亮銳利的眼睛。

這雙眼睛本是藏著凜然殺意的,卻在看清她的臉部輪廓時一下楞了。

下一瞬,對方突然伸手想捂她的嘴,卻被江婷躲過去了,還反被江婷擒住了雙手。

“放手!”男人咬牙,有些狼狽低吼道,“我是賀雲琛!”

……

夜風呼嘯,賀家軍營的旗幟被風吹得嘩啦作響。

江婷攏了攏衣服,抱著手臂安靜如雞地站著。

何指揮僉事和付指揮僉事及賀雲琛站在不遠處商量著什麽,半晌,兩個僉事大人扭頭看向她,招了招手,“江廷,過來。”

江婷老老實實地走了過去。

何僉事就是當初的新兵操練總教頭,也是他把江婷發配到火頭營去的,他對江婷還有點印象,道:“指揮使大人說你是無意中撞見他的,你為何會出現在牛車那兒?”

江婷嘴角一抽,她本想說自己察覺到了北戎人的想法,想去找他們商議,但現在不用說了,賀雲琛半夜鬼鬼祟祟出現在此處,說明他肯定已經洞悉了什麽。

既然他說自己是無意中撞見他的,那就是想遮掩兩人交手的事。

正好,她也不想暴露自己,方才只是情急之下才去找兩個指揮僉事的。

是以她點點頭,淡定道:“我去解手。”

“解手跑去牛車那兒?你是去燒糧草的吧?”何僉事企圖用話刺激她,尋找她的破綻。

他怎麽看怎麽懷疑江婷就是那個奸細,雖然賀雲琛說不是她。

但江婷眨了眨眼睛,很無辜道:“我……我解手後餓了,去找點吃的……”

“滿口胡言!”

江婷無辜道:“你要這麽想我也沒辦法。”

何僉事:“你!……”

賀雲琛喘了口氣,道:“營中究竟何人是奸細,此事已來不及查明,既然我還未暴露身份,那便依方才所定的計劃執行。”

何僉事不甘不願地瞪了一眼江婷。

付僉事細心察覺道:“指揮使大人!你受傷了?!”

賀雲琛擺擺手,“輕傷,無事。”

他看向江婷道:“只是等會就要委屈你一下了。”

江婷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付僉事簡單地把他們的計劃告訴了她。

賀雲琛連夜回來,是有要事找兩個指揮僉事商議,但恰巧遇上了江婷,還被其他人撞見了牛車那兒有人,而賀雲琛是不能暴露的,因為還不知道營中的奸細是誰,所以這事兒只能江婷一個人出去頂缸了。

“好,我知道了。”江婷點點頭。

賀雲琛示意兩個指揮僉事先離開,看向江婷道:“你身手果然很好,我上次沒有看花眼。”

也不知怎麽的,他臉上還蒙著面巾,打扮得像個江洋大盜一樣。

這人不是帶個面具蒙住上面臉,就是用面巾蒙住下面臉,江婷也懶得管他的特殊癖好,破罐子破摔道:“大人你謬讚了。”

賀雲琛似乎很好奇道:“你師從何處?”

江婷道:“自學成才。”

賀雲琛:“……”

江婷微微仰視他,笑了笑,“大人,你發現我的秘密了,是不是要殺我滅口?亦或者是想招安我為你效命?後者我是不會選的。”

賀雲琛吸了口氣,擡手撐住胸口,似乎有點站立不穩道:“不,我不殺你,你走吧,今夜之事,誰也不要提起。”

江婷收回思緒,也不多停留,拱了拱手,“是,小的先回去了。”

這個指揮使真是有點莫名其妙的,江婷覺得以後自己一定要離他遠點。

賀雲琛看著江婷離開的方向,微微瞇了瞇眼,這才一把將臉上的黑布扯下來。

他唇色慘白,滿臉冷汗,微微躬下身子,顯然是傷得不輕,已無力支撐身體,緩緩坐在地上開始調息起來。

昨夜他率領騎兵連夜奔襲,在天亮時分就趕到了邊城,而後又一路往北,追到了帶著糧草逃跑的北戎人。

毫不意外,他遇見了埋伏,埋伏他的是他曾經的老對手,北戎十六部王子巴圖魯。

他的父親死於巴圖魯父親的手下,兩年前他又與兄長聯手,將巴圖魯父親斬於馬下。

此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無論如何,他必須將糧草帶回去。

他的兩千騎兵與巴圖魯帶來的五千人馬交手,後邊城的援軍趕到,他雖重傷巴圖魯,自己卻也舊傷覆發。

巴圖魯丟下糧草就跑了,跑得太果斷了,他心裏起疑,猜出了對方的打算,叫親兵扮作自己的樣子,他則連夜奔襲回賀家軍大部隊。

他本想偷偷進營,與兩位指揮僉事一起將奸細揪出來,誰知遇見了一個鬼鬼祟祟之人,此人目的不純,恐怕是北戎的探子潛入,他對這人交手,竟然分毫不占上風,還因為身上有傷,差點被對方掐斷喉骨。

直到他看見這人是江婷時,才震驚地停手。

自上次發現江婷的身手後,他就暗中調查和盯著她,未曾發現她有什麽可疑的地方,今夜在此交手,他竟覺得江婷是與自己想到一塊兒去了。

她把自己當成了奸細。

且說江婷回到火頭營所在的地方時,發現將士們都醒了,一些人跑來跑去,在安排著什麽。

謝寧見了她急道:“江廷!你去哪兒了?聽說你被僉事大人帶走了?為啥?你有沒有出啥事?”

方才巡夜的人發現牛車那邊有動靜,從那裏帶走了一個人到指揮僉事那兒受審。

謝寧等人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是江婷。

江婷笑了笑,“我沒事。”

周圍人都圍過來看著她。

“那你為何會被僉事大人們帶走啊?”

“你半夜去牛車那兒鬼鬼祟祟的做什麽?”

她張了張嘴,道:“我餓了,去找點吃的……”

“切!誰信啊!你晚上吃那麽多。”

“就是啊,火頭營還缺吃的嗎?牛車上都是些生的東西,你空口吃大醬嗎?”

就連謝寧和秦玦都不相信地看著她。

江婷扶額,知道奉獻自己,舍己為人的時候到了,賀雲琛你最好以後給我補償到位!

她深吸一口氣,淡定道:“好吧,其實我是去看避火圖。”

眾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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